【SS双子】Reunion 23
无差练习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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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.
就像在一个噩梦中大喊的结果一样……撒加把自己喊醒了。
他仍然躺在废弃化工厂湿冷的水泥地面上。周围一片黑暗，没有任何声音。
撒加动了动身体，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还在流血。
仅仅是坐起来的姿势变化就让他一阵头晕。撒加靠着身边的墙壁，闭上眼睛休息了片刻，然后动手拆掉缠裹在手臂上的布条。
他用手枪附带的战术电筒照了照，那处刀伤的确在往外渗血。看来，他陷入了跟当初的加隆一模一样的处境——必须马上想办法封住这道伤口。否则，他可能根本就撑不到那个约定的汇合地点了。
他没有医药箱，没有其他任何设备。所以，要想止血，也就只有一种选择——跟当初的加隆一模一样的选择。
撒加扶着墙慢慢地站起来，在厂房深处找到一张老旧的操作台。他将台面上简单清理了一下，腾出一小块可供操作的地方，又把战术电筒固定在略高出头顶的位置。借着那惨白的照明，撒加抽出弹夹，取下里面剩下的三颗子弹，再把身上的备用弹夹装进枪里。他把枪放在一边，开始用匕首拆卸弹头，将里面的火药倒在刚刚扯下的一小块衬衫布料上。
他的视线有些模糊，掌心里也一直沁出冷汗，但他的手仍然很稳。火药准备好以后，撒加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些缠裹伤口的布条——那原本是加隆穿的衣服，现在已经染满了他的血。
撒加将那些布条捋顺，折叠成一团，塞进了自己嘴里。
他把受伤的手臂平放在操作台上，将那一小堆黑色粉末洒在伤口上，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。
黑暗中骤然爆起一丛橙红色的火焰，伴随着细小的噼啪声。
冷汗顺着撒加的额角流了下来。他紧紧地咬住了那团布条，舌尖上全是血腥味，却又突然隐约尝到了一丝加隆的味道……
剧烈的疼痛让撒加短暂地失去了意识。他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。
在恍惚中，他听见了史昂的声音。那声音严厉地问道，撒加，你究竟在做什么？！
在被迫重返奥林匹斯之前，我们的女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，却也只能让你一个人获得重生的机会。她选择了你。她最信任的你。现在，年轻的战士们等待着你的指引，圣域上下等待着你的领导，甚至可以说，整个世界都在等待着你的回归和拯救。在这个最需要你的时候，你到底在哪里？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？
撒加啊……难道你要……再一次地……背叛雅典娜吗？！
……不！我不会……绝不会……！
撒加睁开眼睛。那苍老的声音立刻消失了。
他有些摇晃地撑起身，手臂痛得厉害，却刺激得神志清醒起来。撒加摇了摇头，像是这样就能暂时忘却刚才听到的质问。他离开废弃的化工厂，挑选没有路灯的小路往前走。失血和疼痛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走得有些艰难，但他始终没有停下脚步。
茫茫的暗夜好像吞噬了一切方向，他的记忆变得模糊，几乎单凭直觉前进。他离开市郊，进入一片树林。走过一段仿佛悬在半空中的林间小路时，撒加忽然看见下方的悬崖边聚集着很多人。雪亮的车灯和探照灯照向崖下，消防员尝试爬到长长的云梯一端再垂降下去，用硕大的黑色铁钩钩住车身。他听见那里传来机械传动的声音，吊车吊起了已经变成一堆废铁的白色面包车……然后是一辆损伤同样严重的深蓝色轿车——那是他们从“家”里离开以后就一直在开的车，车的后座下面装着几箱子弹，后备箱里有加隆偏爱的PSG-1狙击枪，在他的要求下，车里会用一点点木质调的香薰，那略带冷冽的味道让人如同置身于一片雪地中的冷杉林，阳光如同阶梯般穿过那些高耸入云的树干……在那样的气味环绕之中，他们常常交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，向对方说出自己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……
回过神来的时候，撒加才发觉他正在流泪。他抬手擦去泪水，站在原地等待那辆完全报废的车被拉上悬崖。那样惨烈的状况下是绝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幸存的，但他仍然站在原地，与其说等待着消防员们从车里找出四分五裂的尸块，倒不如说想要努力“感觉到”加隆仍然还活着的任何一点证明——撒加忽然意识到，当他回到山洞里的时候，似乎重新感到了自己的小宇宙。现在，没有了那种能力，他自然也就无法感应到加隆。但令他惊讶的是，他同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怀念那样即时感应的能力，反而对眼下这样苍茫的未知、忧心的等待，甚至针刺般疼痛的恐惧产生了某种沉迷和动容。
或许，无论作为“人类”，还是作为不够合格的“兄长”，他本就不该拥有那种捷径般的能力，他本就不配随时随地都能知道加隆的下落和安危……
泪水再次莫名地从脸颊滑落的时候，撒加也随之想起，在另一个世界里，他第一次失去加隆的踪迹，正是在他把加隆关进斯尼昂海岬的岩石牢房以后。虽然他从来没去看过加隆，但他总能在夜深人静难以入睡的时候隐约感觉到加隆还活着——他的小宇宙痛苦不堪，但他始终还活着。他不止一次想冲到那里去把加隆解救出来，可是他太害怕也太懦弱，竟然一步也不敢再接近。只是想一想加隆在生死边缘徘徊就让他痛苦得要心碎，可他却自私地把那种痛苦当作一种自我折磨。有时候他甚至想，他原本就与加隆同罪，那么也理所当然地和加隆一起接受惩罚。
终于，在一个暴风雨来临的夜晚，他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加隆了。他等了又等，还是没有任何感应。不仅如此，到了后半夜他甚至发起了高烧——这是他们来到圣域的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生病。他完全慌了，甚至不顾后果地冲向那座海牢。哪怕能够徒手粉碎星辰，也敌不过高热带来的虚软和大自然摧枯拉朽的力量。他不记得自己摔倒了多少回，身上的教皇袍狼狈不堪地淌着水，面具掉进肮脏的泥里，念珠也散落一地，手掌和膝盖都剐破了好几处，脸上有伤口在流血。他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海牢，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发现被识破。
在雪亮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中，他看见那处神祇的牢狱彻底坍塌了。
翻涌的白浪卷走砂石。到处都没有加隆的踪影。
他跌坐在海水里，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那个巨大的空洞，仿佛心中也被瞬间掏空了。雨水将他淋得湿透，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流。他用双手捂住脸，无声地痛哭。
从那以后他再没感觉到加隆的小宇宙，但他总是直觉地相信他的弟弟一定还活着。他在无法入睡的时候想象着加隆终于得偿所愿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，某个没有他存在的地方，自由自在地活着……
直到在闯宫的那一夜，双子座圣衣构筑的傀儡拦住了他的去路，而附着在那圣衣上的……是他最为熟悉的小宇宙。
他感到无比欣慰和骄傲，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深重的忧虑和悲哀。
他想要看到加隆终于有资格穿起这身黄金的铠甲，却又立刻想到在这责任和使命的背后他的弟弟将要承受怎样的代价——他一定已经付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。
在觉察之前他的泪水就已经流了下来。为加隆，也为他们必然的命运和结局。
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，就像那个夜晚一样，对加隆的下落无知无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没有确切证明的前提之下他永远可以选择相信。
相信加隆还活着。按照自己的心意，自由地活在这世上的某处……
撒加深吸了一口气，继续沿着林中小路踉跄地前进。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女神，没有圣域，没有能让他立刻感应到加隆的、神赐的小宇宙。可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楚地“知道”加隆还活着。
所以他也必须继续往前。他必须去找到他。
就像早已约定的那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