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SS] 干涸海 完结
黑历史存档。狗血剧。有头没尾。好多内容都只存在于脑补，导致故事情节前言不搭后语。
慎入！
朱利安少爷双重人格预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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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9）
加隆推开家门的时候，挂钟刚好敲了九下。
“加隆，你回来了？”厨房里传出撒加的声音。
“呃……对不起啊……”加隆本想继续先前的那个谎言，又突然觉得实在过于虚假了，根本没法解释自己现在这一身的狼狈，于是便干脆闭口不语。
撒加走出厨房，看见加隆还站在门厅里。
“怎么不进来？”撒加微笑，“一晚都没睡，不累么？”
他走过去揽过加隆的肩膀，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：“辛苦了。”然后轻轻地蹙了眉：“加隆，你喝了多少酒？”
“我……”加隆想起了那个小房间里的烈度白酒，“其实没怎么喝，是酒馆里的气味太重，所以弄得我也全身都是酒味。”
“那就先去洗个澡吧，早饭很快就做好。”撒加柔声道，转身回去厨房。
加隆扭开水龙头，浴室里很快就洋溢着温暖的蒸汽，他闭起眼睛，某种疲劳感如同藤蔓植物似的，从再次开始隐隐作痛的右脚踝处一直向上爬，很快就缠满全身。
热水浇湿了他的海蓝色长发，它们贴在加隆背后，带来微微发痒的感觉。
洗发水是清新的薄荷味，水流过发丝，那种魅惑的蓝色越发夺目，几乎能令人屏住呼吸。
加隆用沾了海洋香型沐浴露的浴花擦着身体，白色的泡沫像春日里的柳絮一样飞舞，他摘下花洒冲着泡沫，溅起的水珠打湿他的睫毛和脸颊，又沿着身体曲线一路滑下。
他忽然觉得异常疲累，好像这样站着就可以睡着。
就在这时，浴室的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一响。
加隆警觉地张开眼，迅速转身，并没有人。
“撒加？”加隆低声唤道，但撒加并没有答应。
“撒加！”水声止住了，加隆提高声音，外面却仍旧没有回答。
他披起浴巾，轻轻走到浴室门口，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一切都仿佛静止，什么声音都不存在，似乎浴室门连通的是另外一个世界。
加隆猛地拉开了门。
厨房里并没有人在，面包机的指示灯一闪，烤好的面包片跳了出来，炉灶旁边放着一杯刚榨好的橙汁，甜香的果汁味道里混合着芝士和培根的香气。
“撒加？！”加隆的心里突然浮起不祥的预感，他大声叫着兄长的名字，在并不算太大的厨房里转来转去，虽然一眼就能看到这里空无一人，他却执着地找了好几遍。
屋子里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，极其诡异的气氛充斥着每一寸空间，好像撒加就那样凭空消失了。
加隆从厨房匆匆跑到客厅，淡蓝色的窗帘只拉开了一边，挂在米白色的挂钩上，落地窗前的淡色沙发上，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人。
逆光。加隆看不清他的表情，只见金色的阳光慢慢地爬过阳台的栏杆，慢慢照在那人水蓝色的长发上。
“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……”加隆恨恨地说，“你把我哥哥弄到哪里去了？”
“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问我——‘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’”朱利安微笑。
“你最好马上告诉我，撒加在哪儿？”加隆的目光变得犹如刀锋般咄咄逼人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啊。”朱利安很无辜地摊手，“我进来的时候屋里根本没有人。”
“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？”加隆打断他，“我数到三，如果你还不说……”
“我们用不着这样吧，海龙。”朱利安站起身，“更何况，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太适合跟我赌气，要知道……”他微笑着拍了拍外衣口袋，“我这里可能藏着一把枪，而你……”
水色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条浴巾，此时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的身体。
加隆一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。他意识到自己从前一夜开始就什么都没吃，又经过了两场紧张打斗，并且空腹喝了不少烈酒……
然而，血液里叫嚣的好胜心让他不愿在人前露出一点弱势。
加隆强迫自己站稳，冷冷回道：“你可以试试，看看是你的子弹先打爆我的头，还是我先把你从楼上扔下去。”
“说实话，”朱利安慢慢地朝他走过来，“我还真是无比期待着看到结果呢。”
电光火石之间，加隆的手腕便被抓住，朱利安的力道大得惊人，毫不留情地用凶狠的侧摔将他扔进沙发里，整个身体跟着欺了上去，双臂架在他的脸侧，将他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。
某种近似病态的潮红泛起在加隆的脸颊上，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，朱利安那双水色的眸子里露出胜利者的光芒。
“我好像忘了告诉你，”他意味深长地说，“那种酒里混有特殊药剂，饮用之后，二十四小时内都不能洗澡哦，热水会加快血液循环，药力会马上发作，让你一动也动不了。”
“你这个卑鄙的家伙。”
“我觉得，这样其实并不算喔……”朱利安笑着回答，手指灵巧地解开加隆身上裹着的浴巾，满意地看着他那赤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，麦色肌肤上激起了细小的战栗。
“如果我趁现在对你做些什么的话，大概才算是卑鄙吧？”朱利安的指尖滑过加隆的胸口，若有所思地认真说道。
海蓝色的眼睛里掠过一抹冷光，加隆侧过头，牙齿在唇上咬出了血印。
“喂，别摆出那种表情啊，我的海龙。”朱利安傲然地说，“你本来就是属于我的——你的生命，你的忠诚，你的力量，还有你那无法回避的命运。”
“住口。”加隆低吼，“你这个只会鬼扯的混蛋……”
“难道你不相信命运吗？”朱利安俯下身，轻吻着加隆的嘴唇，又将那个吻移到他的锁骨上，随后吻过他的胸口。
水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光亮，朱利安像是在扮演着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某个角色似的，薄唇张合，抑扬顿挫地念念有词：“我亲爱的海龙将军，你听到了么，你的心脏在呼唤着命运的到来。你明明就笃信不疑，又何必偏要将它拒之门外呢？”
“我现在唯一在想的事……就是怎么干掉你这个混蛋。”加隆低低地说，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，朱利安突然低下头，在他的手腕上留下清晰的牙印，细细的血线沿着麦色的小臂流下，却无端令加隆变得更具诱惑力。
“你可真狠心啊。”那张英俊面孔上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，朱利安抬手握住加隆正在流血的手腕，近乎满意地看着他因疼痛而紧皱的眉，“那么，不如就趁现在这个机会，彻底将你变成我的？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即便是加隆，也不由因那个过于虚幻而又过于真实的笑容而感到毛骨悚然，他的腕骨几乎都要被朱利安握断，而那具身体里蕴藏的压迫感……似乎已全然不属于普通的人类。
“你可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？”朱利安的声音异样低沉，仿佛来自极为久远的亘古洪荒，“我亲爱的海龙将军，你这具美丽而又强悍的身体，当真让我觊觎已久了。”
（10）
“加隆？……喂，加隆！”
迷迷糊糊中听到熟悉的声音，海蓝色的眼睛费力地张开，视线模糊，头痛欲裂，眼前情景一片晃动，点缀着老电影般的黑白色点，胸口在叫嚣着疼痛，加隆皱眉，疲惫地合上眼。
微凉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。
“加隆，你怎么了？”
撒加……这是撒加的声音！
强撑着再次睁开眼，这次世界有了片刻的色彩。
唯一来得及收入眼中的情景，是一道射入落地长窗的暖金色阳光，以及蓝得令人心悸的天空一角。
“怎么就这样睡着了？”撒加听起来担忧极了，“加隆，你在发烧。”
“撒加……”几乎无意识地紧紧抓住那人的手，加隆喃喃，“你回来了……”
“嗯，是啊。”撒加很是心疼地看着加隆，“不过是出去买点东西，我在冰箱上留了字条给你啊。怎么洗个澡还能病成这样？”
撒加紧蹙着眉头，终于还是没办法再继续指责自己的弟弟，于是拍拍他的手背，柔声劝哄：“加隆，你先放开，我去拿药，马上回来。”
“撒加……”加隆觉得仿佛有一台永动的机器，正不断抽取他身体里的全部能量，撒加的声音越来越遥远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他听到撒加在叫他的名字，但其他的言语全都听不清，他不知道撒加究竟在对他说什么，甚至无法分辨他的语气，只恍惚听到那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地焦急地叫他“加隆”。
“哥哥……”
世界越来越安静，到处都充斥着可以吞噬灵魂的静谧，加隆觉得自己仿佛被封禁在一个密闭的空间，周围先是黑暗的一片，紧接着大雪弥漫，层叠堆积起来的白雪如同海洋上涌动的波浪，泛着银色的闪光，像是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推进，渐渐地漫过他的脚踝，漫过膝盖，漫过胸口，漫过双眼，他被白色的雪覆盖，万籁俱寂，所有存在的痕迹都在顷刻间杳然无踪，窒息的钝痛之后，他就变成了虚无。
“哥哥！”
加隆睁开眼，床头的橙色灯光泛出暖意，撒加靠在床边的椅子上休息，他们的手紧紧相握。
加隆定神看着兄长那憔悴苍白的脸色，忽然觉得眼角温热。
“撒加。”他轻声唤道。
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蓝眸立刻张开，撒加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：“你醒了？”
他伸手摸着加隆的额头：“烧终于退了。”
“我到底是怎么了……”加隆努力回忆着之前的情景，然而记忆之链似乎出现了一处明显的断裂，他只记得自己回到家里，记得薄荷味道的洗发水和海洋香型的沐浴露，再之后……再之后发生了什么？
“好了，别再想了。”撒加伸手揉了揉加隆紧皱的眉心，“先吃点东西。有什么事回头再说。”
“我什么也没想。”加隆撇撇嘴，“现在满脑子都是……饿！”他眯起漂亮的眼睛，有些耍赖似的拉长声音：“哥哥……”
“这就去拿吃的给你。”撒加弯起嘴角微笑，“从小就是这样，一生病就好像退回了三岁。”
“你还记得三岁时的事么？”加隆像只乖巧的蓝绒毛熊一样蹭了蹭撒加的手臂，“还真不愧是哥哥啊！”
加隆端着碗，用小勺舀着燕麦粥，不时看着身边的撒加，突然与孪生兄长的眼神交汇，温暖的“家”的感觉弥漫在这个空间里，他突然觉得这场景如此不真实。
“这肯定是个梦……”他心想，“很多年都没做过的美梦……”
生病会让人变得虚弱，精神上的防线更容易被穿透，也莫名地更容易感动。
所以当加隆开口时，他简直都要怀疑那近乎温柔的声音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：“我没事了。你去睡吧，哥哥。”
他发现今天晚上那个称呼他叫得如此顺口如此舒服，尽管他也知道，明天天亮时他大概就会继续叫他“撒加”，否则就好像是自己显得不成熟。
撒加脸上的忧心并没有减少：“你的脸色不好。”
“你的脸色更差啊。”加隆摇摇头，“放心吧，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“你是个小孩子的时候，也没有洗完澡就直接光溜溜地睡着结果发烧啊。”
加隆的脸微微一红，只好转移话题：“真逊啊，竟然被你给看光了。”
“如果不想被我看，下次就别再做这种很逊的事啊。”撒加很无奈似的笑着叹气，
“哦，对了，还有这里……”他拖过加隆的手腕，“昨晚有人去你们酒吧闹事了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里啊。”撒加向他展示着手腕上整齐包扎的白色纱布，眉心深蹙，蓝眸中忽然罩上了弥漫的海雾，“你不记得这里受了伤吗？”
仿佛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闪，撒加感觉到加隆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。
“哦，这里啊……”加隆轻声说着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，“只不过运气不好，碰上一个喝醉了酒就胡乱咬人的疯子。”
“总不会是个叫‘波塞冬’的疯子吧？”
加隆的瞳孔骤然收缩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在昏睡的时候，一直在说着‘海皇陛下，您回来了’。”
“……只是做了个乱七八糟的噩梦罢了。”加隆再也没有任何食欲，他把粥碗放下，不再去看撒加，“我累了，你也去睡吧。”
随着房门关起，加隆疲惫地躺下。他慢慢拆下手腕上的纱布，凝视着那个血色的印记，强迫自己回忆在那之后的事情。然而，他只能忆起自己的鲜血沿着小臂缓缓流下，所有情景至此戛然而止，其余的全被抹杀在时空的彼端，正如噩梦中那场没有尽头的大雪，拥有着令普通人类战栗的强大力量，足以将一切存在的痕迹，都掩盖成永久的虚无。
（11）
加隆做了一个梦。
他梦见自己和撒加一起坐在海边，月光是稀薄的银白，在海面上照出粼粼的波光。
撒加捧着一本书，朗诵其中的诗句。
他记得那声音如同漫涨的波涛，字字句句，如此清晰。
撒加念道：
“我睡得那么少。
夜色深沉。
海中巨兽浮上来，
张开颌骨，
紧咬着我的咽喉。”
加隆醒来的时候，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，正落在他的床头。
手机也在同时响起。
他有些迷糊地拿起来，按下接听键。
熟悉的声音在另一头传来。
“加隆哥，早上好啊。”
“……米罗？”
“是我啊。你这家伙已经整整两天没过来，到底是想怎样？”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，“累死我了啊，Boss，你如果要撂挑子，至少也要提前跟我说一声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什么我啊，拜托，”回答被对方散发着怒气的抱怨声打断，“明知道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还要彻底玩失踪，整人不是这样的整法啊，Boss，你知道，我们天蝎座很记仇的！”
声音越来越嘈杂，加隆把手机挪到眼前看了几秒钟，又放回耳边，轻声开口：“抱歉啊，米罗仔，不过你真该跟我多学学，你看，哪怕是有人一大早就跟我大呼小叫的，我这个人都从来不记仇……”
电话那头的嚣张声音陡然静默。
加隆异常平静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：“我只会直接找上门去报仇。”
“呵呵……”米罗干笑了几声，“喂，别这样，加隆哥，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。最近天气干燥得很，所以火气比较旺盛。”
“我今天一定会过去。”加隆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和善了些。
“辛苦你了，Boss。”米罗喏喏地应了一句，挂掉了电话。
加隆抚了抚额头，好不容易爬起来，全身不出所料地异常酸痛。他披了睡衣来到客厅，方桌上放着温热的牛奶，用番茄酱画着笑脸的吐司和煎蛋，还有几片培根，撒加的字条压在牛奶杯下面：
加隆，记得吃早饭。
加隆叹了口气，坐下来风卷残云似的吃完了桌上的所有东西。
他穿上外套，找了支笔在纸条上接着写道：撒加，我去上班了。
门口的铃铛撞击出清脆的一响，吧台后的米罗看见加隆走进来，夸张地挂下两条宽粉泪。
“Boss！你可算来了！”他从吧台后面转出来，一溜小跑到加隆跟前，狠狠锤了他的肩膀一下，“想死我了，加隆哥！”
加隆几乎趔趄了一下。
米罗也在同时皱眉，语气难得正经：“喂，你没事吧？脸色怎么这么差？”
“一言难尽。”加隆压低声音，“这两天过得实在精彩极了。”
“难道……”米罗一愣，“你真的查到什么了？”
“算是吧。”加隆往吧台后面走去，米罗屁颠屁颠地跟着。
“真有你的！快告诉我，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？”
“朱利安*索罗。”
“什么？”米罗的蓝眼睛里忽然闪出些戏谑的意味，“索罗？那个长相英俊家财万贯背景深厚可以在海兰为所欲为的钻石王老五？他有什么问题？还是说，那个‘七海’集团整个都有问题？”
“简单来说，他是个人格分裂的疯子。”
“哎？真的？有钱人果然都很有个性。”米罗撇嘴，“那你怎么查上他的？难道主动跑去以身相许了？”
加隆瞪了他一眼，正要开口，铃铛忽然又响了一下。
米罗看向门口，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，他的表情模糊难辨，但从那双狭长眸里放射出来的冷漠杀意却无比清晰。
“肯定是来找你的，亲爱的Boss。”米罗带着种很八卦的神气，拉长尾音说，“他不符合我的审美。”
“谁告诉你他符合我的审美了？”加隆皱着眉反问。
“难道现在只有索罗少爷才符合你的审美？”米罗没心没肺似的开着玩笑，转脸又正色道：“真没想到啊……”
他仔细打量了加隆几秒钟，非常认真地赞叹：“加隆哥，你的魅力果然不小。啧啧……就连索罗少爷也要花整整两天才搞定你？如果是我的话，说不定一早就顶着‘求包养’的牌子扑到他脚下了。”
“闭嘴。”加隆低低地骂了一声，“你这家伙，胡说什么呢。”
“切~”米罗眨着蓝眼睛，斜睨一眼正径自朝他们走过来的那个男人，继续调侃，“Boss，明明是你自己说‘这两天过得精彩极了’，你说我还能怎么想？”
就在这时，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毫无预兆地响起。
（12）
子弹打碎了一个酒瓶，玻璃飞溅开来。
米罗动作敏捷地低下身子，在吧台下面摸出一把枪。
“呵，我可是早有准备~”他朝加隆点点头，“接着！”
他将那把枪扔到加隆手里。
“不用了。”加隆摇头，又把枪递还给他，“他并不是来杀我的。”
他绕出吧台，迎向那个男人：“拉达曼提斯，你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啊。”
“加隆。”刚刚开了一枪的男人收起枪，声音低沉地回应，“要不是老板有过吩咐，我倒真想一枪就打爆你的头。”
“呃……”米罗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移动，“你们俩认识？”
“是啊，”加隆回答，“当年的‘亲密战友’。”
“战友？哪里？”米罗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。
“三年前的朱狄加城。”加隆说，“不过，像你这种小混混，估计听说的可能性不大。”
“Boss，你这个定位真让我伤心，好歹我以前也是在国防部门混饭吃的。”米罗语气哀恸地说。
“闲话还是省省吧，”拉达曼提斯打断他，“加隆，老板要你过去见他。”
“哈迪斯？”加隆耸耸肩膀，“我以为至少能拖过今天。”
“撒加现在在他那里。”拉达曼提斯说。
加隆微怔，“被他发现了么……”
“你想错了。”拉达曼提斯微微扬了扬下颌，“是你哥哥主动去找老板的。”
米罗终于忍不住插话：“那个……Boss，能不能抽点时间帮我扫个盲，我觉得我的信息急需更新了。”
“没什么可说的。”加隆夺过他手里的枪，“我去把撒加带回来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米罗看见加隆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，“那我帮你……”
“得了吧。”加隆按住他的肩膀，用力压了一下，“管好我的酒馆，只要你别轻举妄动就算是帮我的忙。”
“加隆！”米罗反握住他的手，“你这家伙，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没好事，你到底想怎么样？”
“还能怎么样……”加隆硬把对方的手拉下来，忽然露出有些无奈又义无反顾的微笑，声音在那瞬间变得坚定而温柔，“不管他做了什么，总还是我哥哥啊。”
他跟着拉达曼提斯一起走了出去，身影消失在街道转角。
米诺斯扶着方向盘，看见拉达曼提斯和加隆的身影出现在反光镜里时，他先是微微一愣，紧接着嘴角上挑出有些轻蔑的笑容。
“竟然真的独自一个人来了。果然是个傲慢的家伙……”
拉达曼提斯拉开车门，用枪指着加隆的头：“最好别打其他主意。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得差不多了，立场冲突的话，我不保证这把枪会不会立刻走火。”
加隆嘲讽似的哼了一声，正要低头钻进车里时，米诺斯突然开口。
“这样不行。”他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拿出一副手铐。
“用得着吗？”拉达曼提斯仿佛很不屑，“我不信他会中途逃走。”
“他哥哥在老板那里，他当然不会逃走。”米诺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，“但不等于说中途不会有人来‘英雄救美’吧。”
那双半隐在额发后面的酒红色深眸中掠过寒光，冷冷地嘲笑道：“拉达，你总是把敌人也想得跟自己一样，真不知道这种死板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啊。”
拉达曼提斯对他十分容让地并不答话，只是默默将加隆的双手铐在背后，然后将他推进车后座。
加隆脚步踉跄了一下，险些摔倒，就在那时候，他忽然在驾驶座一侧的反光镜上看到不远处角落里的浅蓝色车子。
一种莫名的感觉倏地攫住了他的神经，有一瞬间，就像是虚空中张开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，正凝神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。
（13）
直到傍晚的时候，车子才停在一座废弃的仓库门口，虚掩的大门在带了凉意的夜风中发出轻微响动，里面隐约渗出白炽灯光。
拉达曼提斯和米诺斯押着加隆，走进了仓库。
大门打开的刹那，加隆忍不住因为那过于耀目的白光而闭了闭眼睛，待他睁开眼的时候，就看见哈迪斯正端坐在场地正中，黑曜石般的瞳孔仿佛可以吸走灵魂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盯着加隆，慢慢地说道，“告诉我，你是谁，又为什么而来？”
加隆微微皱眉，哈迪斯的问话似乎让他想起了什么。可是，那些早已忘记的事情，又到底……是什么？
不知名的地方突然爆发出一声枪响。
加隆不由自主地颤抖，条件反射般伏低身体。
黑色的碉堡，泥土飞溅，枪炮轰鸣，鲜血的腥味混合着火药硝烟的味道，尸体堆积在战壕里，每个人的面目都被死亡覆盖，分辨不出眉眼和表情。
加隆感觉到手腕刺痛，缚住他双手的手铐仿佛勒进了血肉，粘稠的液体不断从伤口溢出来。
头痛欲裂，耳朵里有列车驶过般的轰鸣，紧接着是刺耳的刹车。
他茫然地睁大眼睛，但是突然暴涨的炫目白光笼罩了他的视网膜，他什么也看不见。
恍惚中又是两声枪响。
“哦，真是不可思议。”电脑屏幕在阴暗的房间里闪出幽蓝的光亮，哈迪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映在那氤氲着幽光的屏幕上。
他推开转椅站起身来，看向身边的人：“你的研究实在非常有趣。”
“多谢夸奖。”海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隐忍住的阴冷神情，撒加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到哈迪斯脸上。
“别这么看着我，城户集团曾经的王牌研究员。”哈迪斯笑道，“多亏了那些阴暗财富和秘密武器，S国才能取得战争胜利，并且最终得到了朱狄加城，不是么？”
“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？”撒加反问，“或者说，事到如今，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？”
“不如就让我好好地见识一下吧，S国当年的秘密武器。”哈迪斯很殷切地说，“说真的，在亲眼见到他之前，我从未想到城户财团的实验室竟然有能力做到这一步。”
他回望着电脑屏幕，数个摄像头所拍到的场景内，层叠的烟雾正不断变浓，拉达曼提斯和米诺斯已不知所踪，加隆吃力地撑身站起，缚住他的手铐不知何时已被整齐地割断了。
“如果让他知道真相的话，你这个完美兄长的形象，大概就会彻底毁于一旦了吧。”
“是啊，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，守住这个秘密。”撒加平静得有些冷酷地回答。
“哦，真是让我感动的兄弟情。”哈迪斯瞄了一眼出现在加隆身边的那个人影，纯黑的瞳仁里氤氲出暧昧而危险的意味，“有时候，我真希望我那亲爱的表弟也能对我有这份情意，可惜啊……”
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而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，自语般说道：“现在唯一可能知晓秘密的人，就站在你弟弟身边呢。”
当他再次回过身的时候，撒加已经不在房间里了。
（14）
哈迪斯重新坐进转椅，不出意外地看见撒加的身影在电脑屏幕上一闪而过。
有人在房门上恭谨地轻轻敲了三下。
“进来吧，拉达曼提斯，米诺斯。”
那两个他最为心腹的手下走了进来。
“本来是想要你们一起来看这场好戏的，”哈迪斯沉声说，“不过我们现在没有这份时间了，出现了计划外的变数。”
拉达曼提斯皱了皱眉：“老板，实在抱歉，那份资料我们没有找到。似乎并不在朱利安少爷的宅邸。”
“是吗？”哈迪斯摇了摇头，“那就让我那个亲爱的表弟再得意一小会儿吧，反正……以后他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”
“是的，老板。”
哈迪斯起身关掉了电脑屏幕：“我们走吧。如果因为钓鱼到太晚，反而被山林里的野狼吃掉，实在太过愚蠢了。”
黑曜石般的眼睛最后扫视着这个房间，最后落在已经黑漆一片的屏幕上，低沉的声线里忽然有了某种异样遗憾的意味：“我会很想念你的，亲爱的表弟。”
拉达曼提斯和米诺斯跟在哈迪斯左右，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走廊尽头。
仓库里满布着呛人的烟味，撒加伏低身体，慢慢地往前摸索。
他什么也看不清，但双生子的感应在这时仿佛真有神奇的效果，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无不在向他说明加隆的方向。
朱利安扔下手里的微型金属切割刀，抓住加隆的手臂：“快点，跟我离开这里！”
加隆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茫然，仿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朱利安用力摇着他的肩膀，大声叫他的名字。
“索罗少爷对舍弟的情意，真是让我感动。”
稀薄的烟雾中显出一个人影，和加隆如出一辙的容貌，相同的海蓝色瞳孔里闪过不知名的危险气息。
“撒加？”朱利安叹息，“我还以为来的会是哈迪斯表哥。”
“这不像是你的风格。”撒加步步走近，“商人的本性难道不是榨取最大价值么？”
朱利安自嘲般一笑：“谁知道呢……也许对现在的我而言，最有价值的就是他本身。”
撒加的眉心一紧，慢慢抬起手中的枪：“我以为从一开始，你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窥探到城户集团的秘密。”
“最初的确如此。”朱利安直言不讳地回答，“朱狄加城原本是我表哥的心尖秘宝，那里研究的东西就连我也弄不清。所以，既然城户集团能夺下那里，那他们的秘密就是可以帮我真正胜过他的王牌。”
“过分执着的探寻，可能会耗尽生命。”撒加淡淡道，目光却越发冷漠，“我清楚你和城户集团继承人的亲密关系，也知道你设法拿到了研究资料的不完全副本。无论是你和哈迪斯之间的恩怨，还是你铤而走险用自己来做试验，都与我无关。但是，你竟然强行向加隆灌输那种疯癫的想法……实在是不可原谅。”
“怎么？”朱利安挑衅似的微笑，“你在嫉妒吗？或者，你害怕我真的会抢走了他？”
“嫉妒？害怕？”撒加嘴角的弧度也在加深，“自始至终，无论是用血缘还是用药物，只有我才能掌控他。上次是这样，这次也不会有任何变化。清醒以后他还是会忘记你，我才是他唯一的亲人，是和他共享命运的兄长。”
“我真没想到，”朱利安凝视着撒加的眼睛，“哈迪斯表哥与你相比，居然还算是个有人情味的哥哥了。”
“到了现在还要逞口舌之能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”撒加冷冷答道，手指毫不犹豫地勾动扳机，宣告死亡的子弹霍然射向朱利安的胸口。
殷红的血溅上了蓝色的发梢。
（15）
“什么？已经没有人了？！……真是！浪费我冒险弄这东西！”米罗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地面上的新鲜血迹，无奈地站起身，懊恼地将手中的追踪器用力摔在地上。
“你们四处搜查一下，看看还能有什么发现，另外，尽快弄清这座仓库的所有权到底归在什么人名下。”
“是的，长官。”身着特种警察制服的下属们整齐敬礼，异口同声地回答。
米罗按了按额角：“加隆，你这个家伙到底跑去哪里了……”
地上的追踪器忽然发出垂死挣扎似的嘶嘶声，然后彻底故障。
安静的单人病房里没有开灯，只有各种仪器运作时的轻微声响，绿色的曲线在棕黑色的屏幕上起起伏伏，旁边还点缀着一些或红或蓝的数字。
撒加坐在病床旁边，借着窗外的霓虹和床头的一盏应急小灯，饶有兴味地把玩着手指间的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体。
“定位器么？”他的嘴角勾起冷漠弧度，“为了找到我们，城户集团还真是不遗余力。”
他将那枚小小的信号发报器扔在地上，脚跟轻轻一抬，又重重地一碾。
极为静谧的房间里发出轻微的物体碎裂声。
撒加将目光转向病床上熟睡的弟弟，加隆的脸色有些苍白，但呼吸均匀平稳，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覆盖出细小的阴影。
“这个世界上，唯一不舍得真正伤害你的人……大概只有哥哥了吧。”
撒加轻轻地说，俯身吻着加隆的额头，又带着些无奈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：“加隆，你真任性，为什么总要逼我做些有违本意的事呢？”
他轻轻拍了拍加隆的脸：“好好睡吧，明早再来看你。”
“……这不可能！以他的情况，至少会昏迷24小时！”面对空无一人的病房，撒加第一次失去了素来的冷静。
“先生，非常抱歉，这的确是医院的失职！我们已经报警，请您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，我们一定会配合警方，全力寻找令弟的……”医院负责人连声说道。
“好了。”撒加很快就收敛情绪，“我弟弟他一向不喜欢医院的气味，可能他今早清醒过来，所以自己回去了。我这就去看看。”他不再听院方的解释，迅速转身离开。
就在他刚刚走过院门口的马路时，两辆警车呼啸着开进了医院大门。
不出意料，一进浴室，撒加就看到地面正中的瓷砖被撬开了，里面隐藏的一个小型密码箱暴露在微微潮湿的空气中。
“索罗家那个少爷……竟然值得你这样对我吗？”撒加自语。
书房里的电脑忽然发出一响，那是电子邮件的接收报告。
撒加怔了怔，来到屏幕前坐下。
一行行文字像是符咒一样慢慢地出现。
“撒加，想必你已经顺利从医院回来了吧？……”
“……我早就知道，作为从当年的朱狄加城活着回来的人，如果我不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，肯定会被国防部秘密逮捕，成为活体样本。有太多人做梦都想知道，当初所谓的‘秘密武器’到底是什么。所以，当你带着我离开城户集团，并且带走所有的研究资料，甚至不惜为此东躲西藏……我是真的相信，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，是为了保护我。当然，包括这次……如此充分地利用哈迪斯的自负和朱利安的偏执，让他们两败俱伤……”
“……呵，没错，朱利安·索罗，他的确是个一门心思要成为‘海皇陛下’的疯子。可是，在看到你对他开枪的时候，他做过的事，还有你做过的事……每件事都变得清晰起来，就像是零落的拼图拼出了完整的真相。”
“撒加，你大概也很难相信吧，即便天才如你，即便是你最得意的研究成果，也还是无法完全掌控人心。清醒的时刻总会在你最不情愿的时候到来，就像在当年的朱狄加城，即使能获得最终胜利，我们这些所谓的‘秘密武器’也总要睁开眼，看见那满地的尸骨和无辜者的鲜血。”
“顺便说一句，我看到网上的新闻了，关于索罗家的继承人发生车祸意外身亡的事……”
“撒加，你永远都那么擅长善后工作。”
“既然你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，我也只好像小时候那样，尽量想办法来给你添点小麻烦。所以，研究资料我带走了，如果有朝一日城户集团或者哈迪斯再次找到你，不妨叫他们直接来找我吧。当然，前提是他们相信你的话。”
邮件页面不断向下滚动，加隆最后的话也随之显露出来：
“那么，再见，或者应该说……‘永别了，我最亲爱的哥哥’。”
FIN
